2010年前伯先老师和女儿在暑假“临时起意”,把附近的留守孩子聚在果园的牛棚学习。在学院师生、朋友的助力下,果筐学堂越发规范,坚持至今。2018年夏天,伯先老师又把“分店”开到了邛崃老家——父亲当年教书之地,受到村民、亲友的热情欢迎和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。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支教,更是一种期待。
游走在高校和乡野之间
伯先老师很忙。这十年,他几乎没有周末和节假日,而作为教师的特有福利——寒暑假,他也没有。一是本职工作,在成都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任教;二是陪回故乡种生态有机猕猴桃的妻子种果、收果、卖果;三还要捣腾自己的果筐学堂。而果筐学堂的实践,不仅仅是支教,更是融入了他的新家学思想,延续了家族的耕读传统。
游走在高校和乡野之间,伯先老师思考很多事情,高校老师除了课堂之外,该怎样为新农村建设、农村教育、农村家庭带去实质性的影响。
耕读传家
耕读传家是伯先老师家的家训。父亲高登甫读过私塾,后来做了熊营村石板庙的一位乡村教师。他下地耕作,得空了,就带着弟妹和一帮侄子侄女到高家碉楼上读书。
1980年,伯先考上四川大学中文系,是村里第二个上大学的人,第一个是早他一年考上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本科函授班的父亲。1984年,父子两人同年毕业,成为当地的美谈。接着,伯先又读了川大中文系研究生。高家碉楼至今走出了十几位大学生,这不能不算一个奇迹,而这奇迹却不是无缘无故来的。伯先认为主要原因是家教未断丧,父辈带着晚辈晴耕雨读。
而这种读书文化,在八十年代文化热时,更以“家庭刊物”《小荷尖尖角》的形式出现,寓意“荷花出淤泥而不染,尖尖角之小之平凡,但用冬天积蓄的生命能量和春天的阳光雨水,也能破开冰冻土地。”
父亲组织弟妹子女、侄子侄女投稿,还从学校借来油蜡印染材料。刚开始,大家热情很高,为了投稿,看书、练笔。后来热情消减,全靠父亲一人勉力维持。每月一期,每期几十份,分别发放给族人,一共出了21期。
2020年夏天,果筐学堂在石板庙办“分店”,家族中人和父亲昔日的学生,都抢着来当志愿者。伯先感叹,父亲那辈人在乡间遗留的文风,在朴实的村民心中,种下了一粒小小的种子,遇到适宜的温度,种子总会发芽。
伯先觉得这还远远不够,他想重现八十年代的耕读传家氛围。2009年,女儿上大学了,侄子在读初中。那年伯先给侄子补了二十几天课。每天晨诵时间,孩子跟着他到处找早读地方,不容易找。
那时,他冒出来一个想法,如果能在学院推广经典诵读,该多好。对于经典,自己和下代都严重缺课,需好好补补。他是学校太极社团的老师,更畅想一边打太极一边读经典。
学中文的他深知,中国历史上的大文学家,无一不是有深厚家学渊源的。再看自家兄弟姐妹能考起大学,也是深深受益于父亲那辈人引领的好学之风。
组建“果筐学堂”
2009年,在45岁生日那天早上,“家学堂”的概念在伯先老师脑中一闪而过。当他开始张罗这件事儿时,发觉并不容易。家学堂办不起,伯先心有不甘。2010年暑假,女儿到雅安万古乡的果园陪妈妈,看到很多小孩在她家果园的牛棚前瞎晃荡。她从初中起就抽空做志愿,于是想把孩子们组织起,叫上母亲一起,搭建起临时课堂,教孩子们点东西。
伯先接到女儿电话后,心里一亮,家学堂有了基地,尽管是在妻子老家。果筐学堂一办,就是10年,志愿者也越来越多,除了伯先一家,朋友、同事、学生也加入进来,课程也越来越丰富。
伯先说,这是一种新家学。现代社会,家族规模越来越小,血缘关系不断缩小,所以要寻找新的突破口,将家学的外延扩大,从社会中办起,这是一种更广博的爱,在社会中建立实实在在的“家感”。
今年,果筐学堂在伯先老家建立分点,他很开心。绕了一路,家学堂的想法终于回家了。
新农村需要新乡贤。过去九年,成都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副教授伯先老师坚持办果筐学堂,称得上是在摸索从教者如何担负起新乡贤的责任。
在对待传统经典上,伯先老师没有太多执念,凡是好的,他都吸收。他三经并读,《圣经》《道德经》《心经》,统一在“爱”这一信仰下,又特别注重儒家的为人处世及父慈子孝、兄友弟恭等伦理之道。此外,他特别钦佩证严上人建立的慈济慈善组织。
成都师范学院了解到伯先老师做的事情后,认为这是继晏阳初等人乡村教育探索的一种新形态,是造福积德,文化续命,是高校教育对乡村的反哺,也符合国家教育扶贫大政策,更是身为教育工作者的本分。
如今,果筐学堂越来越像样了,并从雅安万古乡“复制”到了伯先老师的老家邛崃市夹关镇熊营村。
伯先老师带去学堂的队伍,是文新学院的学生(目前已扩展到全校范围内)和同事、朋友,乃至外校师生。最近几年,凡是有教育热情并提出申请的本校学生,在学校支持下,都要先在校内进行培训,再下去给学堂的学生讲课。
起初几年,伯先老师筹集了上千册书,很想做流动书筐,在几个村子漂流。恰好前几年学校改制,淘汰了一些旧书架,就廉价收购,朋友中有人做物流,帮着运到果园。
如此,伯先老师成功打造了一座小型乡村图书馆,他带头对书籍进行集中清理,低质、三俗、学术性强的都清理掉,然后把质优浅显的放在书架下方,稍微深一点的放在高处。
成都师范学院文新学院党总支副书记郭宇非常支持伯先老师的做法,带队到果筐学堂两个分点进行调研,与两地村支部座谈,达成双边党组织的“共建协议”,并倡导支持本校师生去做志愿者。
由读书切入,在村里开读书会,小孩大人参与,让一批家庭初具“耕读之家”的样式,逐步增多,建设一个耕读之村,乃至成为“耕读之乡”。这是伯先老师寄予果筐学堂的理想目标。读经更要行经,耕读耕读,耕是“行”,读是“知”,知行合一,才能对自身和社会形成改善。农村的凋零,首先是人才的逃离,剩下老人、小孩。而像果筐学堂这样的尝试,可以复制。
桑梓情深,伯先老师定位清晰:自己是穷教师,无法做修桥铺路那样的慈善,只有从文化教育上,回馈乡里。“做就好了”这是伯先老师的信条。他更期待全国有更多的从教者,把眼光向故里、向农村投去,用自己的学养,为农村带去一些改变。